20辆马六在高速公路上围堵一辆悍马,俺在搜狐汽车上看过视频,也看过许多相关评论,俺觉得对此任何一个车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因为这是一个近乎谋杀的游戏。
俺无意去判断起因的是非,梳理过程的曲直,以及抨击江苏警察连他们要维护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超低素质,俺要强调的是:生命!游戏的底线是生命。对于生命来说,围堵是一次近乎谋杀的游戏,以至他们损害的第三方利益,即后面其他车主的利益都不重要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下面俺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很多年了,但俺从没有忘记,俺对那些鲜活的生命抱有深深的遗憾,一种疼。俺知道,中国社会文化至今仍然对生命抱以冷漠,而且是一种可怕的乃至无耻的冷漠。
很多年前了,一位为人处事都很平和的老司机,带着一个徒弟驾驶一辆卡车跑长途,老司机大约50岁左右,他是职业司机,驾龄已近30年了,这个年龄的人驾车,都是以平稳见长,争强斗胜与他无缘。但不幸的是,他的车驶入一个山区的公路上以后,遇到了他意想不到的挑衅。
盛夏,天气炎热,那时候的驾驶楼里没有空调,阳光照到驾驶楼内,司机早已经汗流浃背。所以,他们的脖子上都搭了一条揩汗的毛巾。山区的公路,照例又是泥石路,一路尘土滚滚。一个山道转弯,前面出现一辆手扶拖拉机,手扶拖拉机是一个青年驾驶,拖斗上站着几位青年,山谷回应着拖拉机的嗵嗵声,青年在拖斗上唱着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
情况基本就是这样,老司机的徒弟后来复述了这一切,当时老司机按了一下喇叭,以平时大多数的情况来看,手扶拖拉机减速靠边,卡车减速超车,以后就各走各的道,平凡得像公路上无数个超车的细节,因为手扶拖机以15公里的时速行进,卡车在山区曲窄的公路上,跑到40公里的时速,这就像悍马和马六之间的关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手扶拖拉机闪了一下,却没有让道,卡车跟了一程,老司机想,可能有别的不让道的原因。过了一个弯道,前面的公路跟过去的公路一样,公路上没有任何人,也没有车辆,警察则毛也不见一根。那时候也没有听说有手机这种东西,卡车继续跟着走。
手扶拖拉机以15公里的时速堵着卡车,在弯弯曲曲的山区公路行进,老司机再度按响喇叭,他希望超过去,即便是山区公路,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速度行进,这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一种折磨。但是,后来的情况发生了逆转,手扶拖拉机坚定地不让道,一直堵着卡车的道,卡车很无奈,一个老司机加一个年轻的学徒,对方是一辆手扶拖拉机加几个壮实的青年,车辆对比很悬殊,人力对比也很悬殊。这就像20辆马六围堵一辆悍马。
时间在消逝,到了正午,早晨出行的卡车司机又饥又渴,正午的阳光更加暴烈,早应该到达县城午餐并休息的卡车司机,只能在山区公路上跟着手扶拖拉机蜗牛般爬行。老司机渐渐生气了,他的脸和脖子胀得通红,他开始频频地猛烈按响喇叭,如果这时候,手扶拖拉机闪开道,大家还可以相安无事,那不过是一个公路上无数个不快的小小插曲之一。
然而,手扶拖拉机上的那种群青年,他们将卡车司机的愤怒与无奈看到眼里,却爆发出一阵阵快乐的笑声。接下来,他们打着各种手势,有些手势比较下流,他们无比快乐地嘲讽卡车司机,他们一阵阵的笑声,对卡车司机是如此刺耳。但是,老司机见过世面,他一直保持沉默。
可是,大半天时间过去了,卡车司机的忍耐抵达极限,这就导致悲剧来临。卡车司机将车开到一棵树的阴凉处休息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会,好像很久,但那也只是一刻钟,他终于掏出钱包,对小徒弟说,你到对面村子的小卖铺去给我买一包烟,我休息一下。小徒弟很听话,没说什么,拿了钱就往对面村子跑。但是,就在小徒弟跑到快到村子的时候,他听到了卡车的轰鸣声,他觉得奇怪,因为发着车等他,那会更加热的。
小徒弟转过身来,他看到在弯弯的山道上,卡车咆哮地轰鸣着,然后野马般的跃起,拖着一股浓厚的尘土向前奔驰,卡车很快又追上手扶拖拉机,那车斗上的青年仍然站在上面嬉笑,打着轻浮的手势。然而,突然他们发现了什么,他们雕塑般的僵持了,卡车轰隆隆地对着他们而来,小徒弟看着那一幕,他也惊呆了,他忽然明白了师傅叫他买烟的目的,卡车骑着手扶拖拉机飞碾过去,一阵刺耳的碰撞声,手扶拖拉机遂成一堆废铁,还有肢体和鲜血,那些鲜活的生命顿成残碎的部件。卡车碾过手扶拖拉机之后,继续疯狂的前行,直奔山崖,一声轰隆的坠落声,山区公路复归平静。
小徒弟看到这残忍的血腥一幕,他晕倒了。他不相信明晃晃的阳光下,发生的这一幕是真的。然而,这是真的,好多年以后,他说,师傅从来就教他不要在公路上斗气,再怎么也要忍,忍是心上插一把刀。
很多年过去了,那个故事其实在大多数时间被俺忘淡,在只在特殊的情境中,俺才能回想起来。前年俺骑摩托车走运河,到南京沿江往上走,过安徽芜湖横山以后,俺遇到一辆卡车,那也是一段窄路,一辆重载的卡车,它一直堵着俺走,每小时30公里的时速,俺想左超,它靠左行,俺想右超,它靠右行。它闪开左道的时候,俺发现对面有来车,堵了俺足足有15公里,直到一个叉路口卡车停下来问路,俺才超过去。那一刻,俺想拿团泥巴,在超过去时,给那可恶的司机一下。但是,俺想起那辆卡车与手扶拖拉机的故事,俺释然了,俺原谅了他。
人际交往,分三个境界:第一境界是利人利己;第二境界是损人利己;第三境界是损人不利己。在前面堵俺的司机,他做的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这是最差的境界,因为哪怕你损人利己,也让人好想。
回到马六与悍马,那些事情,就是第三境界。然而,由于公路交通的待殊性,它的任何差池,都势必造成生命危险,因此在公路上的任何游戏,都是一场生命游戏,都含有谋杀性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