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钱：装聋作哑与视而不见

　　吴启钱

　　如果人生中有一种智慧叫“难得糊涂”，那么婚姻生活应该是这种智慧的最佳“用武之地”。

　　近日，参加朋友儿子婚礼。隆重的场景，梦幻的时刻，幸福的新人，激动的家人，让在场亲友无不感动感慨。同桌一位“过来人”端着酒杯说：“婚礼程序够精彩够复杂，婚后的生活可能会更加复杂。”边上一位老太太说：“也没那么复杂，睁只眼闭只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确实，在人类社会关系中，婚姻关系最复杂。且不要说夫妻两人可能会经历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这样的重大考验，就是漫长婚姻生活中的种种细细碎碎、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常，也足以让两个曾经相爱的人，互生疲倦甚至厌恶。期待的天长地久，说不定一地鸡毛，曾经的海枯石烂，也或许是一腔无味。

　　于是，无数专家学者在探索爱情保鲜的“秘诀”。可是，探索来探索去，最终发现，男女之间的爱情，在发生的最初，就已经是最高值，日后无论如何，都是走下坡路。婚姻中的男女拼尽全力、费尽心思经营着，只是让这个下坡路变得不那么陡峭，但结局是不变的，即最终所有的爱情会死亡，无一例外。

　　然而，那些在爱情死亡之后，仍能让婚姻维持下去，相伴相守一辈子的夫妻，却并不少，而且不乏幸福美满。

　　如果说其中真有“秘诀”，我认为就是那位老太太说的“睁只眼闭只眼”，婚姻问题专家则称之为“适当地装糊涂”。文艺复兴时期法国作家蒙田在400多年前就作了论述：“只有视而不见的妻子和充耳不闻的丈夫才能有美满的婚姻。”

　　不过，我认为，用“装聋作哑”而不是“充耳不闻”可能更合适。“充耳不闻”有点“无赖”甚至“对抗”的味道，“装聋作哑”则是“装傻”而不是“挑衅”，也就是一种“有智慧的糊涂”。因为它正视了现实，尊重了人性，体现了婚姻关系不同于其他人际关系的特点。

　　婚礼上，无论是台上的新人，还是餐桌上的菜肴，甚至出席婚礼的宾客，展现的都是最美的一面。这是人生最光鲜幸福的高光时刻。而在婚后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中，人固有的本性会自然显露出来，比如丈夫的粗心邋遢，比如妻子的唠叨抱怨。

　　人类学家研究表明，男人的邋遢，女人的唠叨，在人类穴居时代就成为人之本性的一部分。当时，男人外出捕猎采食，一天或几天几夜，不说九死一生，也必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回到洞穴之家后的第一要求是放松、休息、疗伤。今日“搬砖”的你我，也差不多，劳累不堪后回家，也管不了那么多的细碎，袜子、衣服随手就扔，身体往沙发上一倒就睡。

　　而带着孩子固守洞穴的女人，在男人外出捕猎的这一天或几天几夜里，孤独、寂寞、担忧、害怕，也面临各种诱惑、威胁或危险。所以，男人回来后，几乎所有的女人喜欢问：“去了哪里？跟谁？几个人？”这全都是男人最烦厌的问题，有好多问题其实也是没有特别原因，但女人又会一直想要迫不及待地问，喋喋不休地唠叨，半嗔半怒地抱怨。

　　男人心想，我都累得不想说话了，你还说个没完。女人心想，我刚刚打扫整理好的家，又被你的邋遢给糟蹋了。两人几乎会同时说出：“我容易吗？！”是不容易，各有各的艰难，各有各的感受，各有各的道理。这样，矛盾产生了，“热力学第三定律”，在婚姻生活中发生了效力。

　　但是，日子还得继续。因为个体的生存，因为种族的繁衍，因为同一条船上的共同处境和利益，因为种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于是，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睁只眼闭只眼地装糊涂，就成为婚姻中男女对抗“墒增定律”的最好选项。

　　智慧的妻子知道，面对丈夫的邋遢和粗心，唠叨、抱怨和指责，不但不能使其“洗心革面”，反而可能让其“离心离德”。作家苏芩就说过：“想要杀死一个人，不必用刀子，只需日日挑他的错处。”因而，“视而不见”或许就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同样，聪明的丈夫也理解，但凡全心全意为家庭付出的女人，没有几个身上不沾染一些油烟味儿，嘴上不说几句牢骚话，偶尔还有些不讲道理。这个时候，听了难受，硬顶则扛，“装聋作哑”就是最优选项。

　　中国民间有句老话，相亲的时候“男看耳朵，女看嘴”。男看耳朵，看的并不是耳朵的形状和大小，是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善于倾听。女看嘴，也不是看她的嘴大嘴小，而是看她是不是善解人意，会不会咄咄逼人。这实际上与蒙田说的视而不见和充耳不闻是同一个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和坏习惯。男女走到结婚这一步，如果总是斤斤计较，那么生活将充满无尽的争吵和矛盾。而用一颗包容的心去对待伴侣时，就会发现，原来那些曾经让我们感到烦恼和不满的小事，其实并不值得一提。就像那天婚礼餐桌上那位老太太说的，几十年时间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