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字或暗藏春秋战国宁波青铜冶炼地线索

　　徐雪英 

　　主流说法：“甬”以甬江、甬山得名

　　作为宁波的简称，“甬”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地名，最晚春秋战国时已出现。越王勾践生擒吴王夫差后，欲将其流放。《国语·越语》云：请达王甬句东。《左传》记：请使吴王居甬东。史家一般认为，这里的“甬”即指今宁波。

　　宁波何以称“甬”？《宁波词典》（1992年）录有两种说法。一说以甬江得名，甬江又以甬山沿称，甬山位于今鄞县、奉化县交界境，其山峦形状似一口覆盖的大钟，而“甬”字为钟体的象形，故称。另一说以“涌”的意思为甬作解，即甬山的水源丰富，如泉涌一般，因而习称。这两种说法中，第一种为主流，现几成定论。如《辞海》云：“甬，浙江省宁波市的简称，因境内有甬江而名。”

　　仍有疑问：地名稀缺的古代，甬山为什么能得名？

　　但细究下去，仍有疑问。春秋战国时代，社会生产力低下，先民交往相对简单。地名数量少，流行范围小，且多为口传地名。那时的宁波，地广人稀。一个能拥有名字，还为勾践王所知的地方，对宁波，甚至对当时越国来说，应该是较为重要或特殊的地方。甬山如果光是因为形似大钟，就得到“甬”的名字，并且上达王听，说服力显然不足。

　　古文字研究者认为，“甬”是“用”的分别字之一。《古文字诂林》“用”部，许多古文字研究专家就认为，甬、庸、镛等皆源于“用”。如甲骨文研究家李孝定认为，“甬本为用，乃名辞，於六书为象形”。古文字家于省吾先生认为，“秦汉以来，用甬并行，后世遂不知用与甬之初文本是一字”。古文字家戴家祥认为，“用本象钟形，因借为施用，别作庸，而庸又为功庸所专，别作镛，皆以借义夺其本义也”。

　　作为“用”的同源字，甬、庸、镛类最初多与钟鼎等青铜器相关。这还可以从一些古地名中得到佐证。如商周时期，北方有国名“庸”。因为盛产金属，有着先进的青铜冶炼技术，是当时铸钟大国，故名其国为“庸”。作为“庸”的同源字，“甬”会不会也与青铜冶炼有关呢？

　　“甬”的名称：可能暗藏春秋战国时宁波青铜冶炼地的线索

　　和邻居绍兴一样，宁波现所发现的青铜器多属春秋战国时代。但和绍兴比，宁波出土的青铜器，无论是数量还是形制，要远逊于之。这和春秋战国时期，宁波政治地位不如都城绍兴有关。到目前为止，宁波也没有发现像绍兴若耶溪、铸浦山、日铸岭等青铜冶炼传说遗址，但并不能由此认定，宁波当时一定没有青铜冶炼之所。

　　1993年8月，宁波北仑柴桥镇沙溪村驼山印纹陶遗址出土了一个青铜块，重1.5公斤，有切割面，可能是用于制作青铜器具的铜材。类似的青铜块亦见于台州的临海和仙居。《宁波通史》因此云：如果推测无误，那么商周时期宁波和台州一带，利用铸就的铜材加工青铜器具的可能性就应该存在。

　　青铜是在铜中加入锡或铅的合金。在铁器出现之前，青铜器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拥有青铜武器、青铜农具等，也就意味着拥有了财富和权力。如果一个地方有铜、锡或铅等矿藏，就近设立青铜冶炼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宁波市志》（1995年）记，宁波有色金属矿“以铅锌矿、多金属矿为主，重点分布在奉化棠云、象山港两岸”“多金属矿中含铅锌外，尚有黄铜矿，黄铜含量1%左右”。宁波地方文献及现存地名等则证实，奉化金属矿早已为先民所知。如《嘉庆一统志》记，“宁波府奉化县铜山在县西百里”。《唐书·地理志》也提及，“奉化有铜”。现奉化江口街道甬山附近还遗有铜山庙，传以横里埭村东南东江边的原铜山而名。

　　奉化裘村镇东北有银山岗，旧名赤堇山，为鄞、奉另一界山。民国十三年《新奉化》记：银山岗矿质为方铅矿，即硫化铅，含有闪锌矿、硫铁矿以及石英、方解石等。

　　这些材料证实：春秋战国时期，奉化成为越国东部青铜冶炼地的可能性是存在的。2018年，宁波文物考古部门挖掘证实，奉化白杜山厂自然村城山东南，确系传说中的古鄞县治。考古发现表明，早在设立古鄞县之前的春秋战国时期，白杜一带已有较多人群聚居生活。如果在奉化建青铜冶炼地，劳动力资源也应有一定保障。

　　甬：会不会真的就是宁波传说中的古句城

　　既然春秋战国时期，奉化一带有存在青铜冶炼地的可能，那会在哪里呢？会不会和古句城有所联系？

　　奉化一直有古句城的传说。如清代《奉化县志》记：古句城，县北十五里，甬山之南。四围濠河尚在，南橛曰上城，中橛曰下城，后橛曰水沧畈。不少宁波学者认为，古句城大概建于春秋战国时期。如应长裕先生《奉化古句城探析——兼论宁波简称“甬”的起源》云：“既称之为‘句’城，因而它该是春秋时期的产物。原因很简单，春秋时期正是‘句’字号地名、人名运生时期。如上所说的句余、句无、勾践等。”

　　应先生还在文中提到，他曾对奉化江口、蒋葭浦、前胡、屯头以及郭、范两村进行实地调查走访。调查得知，奉化江口、蒋葭浦至万元塔一带，多次出土过青铜戈头、青铜剑、青铜斧头等器物。大跃进兴修水利时，还出土了青铜鼎、青铜乐钟等。除蒋葭浦、王淑浦外，屯头村附近陈家镛，还曾出土一只青铜熨斗和青铜乐钟。

　　如果传说中的古句城真如应长裕先生等推测，在奉化江口镇甬山一带，那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它也是春秋战国时期宁波青铜冶炼古地？此地若真为越地东疆青铜冶炼地，那其被称为“甬”或“甬句”也在情理之中。作为越国青铜冶炼地之一，“甬”为勾践王所知，并在《国语》《左传》中，留下“请达王甬句东”“请使吴王居甬东”之句也就能理解了。鄞、奉交界处的那座山，因地处“甬”旁，故习称甬山。至于其山形被后人想象成青铜大钟，估计也是因名拟形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