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钱：当气势遇到气概

　　吴启钱

　　但凡目的不那么合法或不那么正当的行为，行为人总试图在气势上给对方造成一种压迫，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无论这行为人是个人或是组织。

　　1950年11月，在朝鲜战场上，仁川登陆后的美军，就试图挟其现代化陆海空军，一战消灭中朝军队，占领整个朝鲜半岛，“一个月内结束朝鲜战争回美国过圣诞节”，用“来势汹汹”形容其时其地的美军，恰如其分。

　　再往前，二战初期的欧洲战场也一样，德军现代化装甲部队横扫一切，希特勒叫嚣用三个月时间拿下整个欧洲。在亚太战场，偷袭珍珠港得手的日军，也似乎势不可挡。

　　还有电影等文艺作品中，旧社会无论是在上海滩打砸抢的混混，还是欺负刘三姐的恶霸，出场的时候，总是前呼后拥，耀武扬威，弄得鸡飞狗跳，气势真正了得。

　　这样一些势力或势头，表面上看力量强大，气焰熏天，一般人容易被其强势所压服，屈服于其淫威，任由其奴役，这也正是造势的重要原因。

　　然而，这样一种造作出来的气势，缺乏合法性与正当性，因理亏而心虚，只能虚张声势，甚至狐假虎威，欺世盗名。当这种气势碰到气概的时候，就会显出原形。

　　陆战一师，是朝鲜战争中美军王牌中的王牌。这个武装到牙齿的主力师，登陆后曾在朝鲜东部一路长驱北上，直到在长津湖的冰天雪地里遇到了克星。在被中国人民志愿军包围的时候，美军虽困兽犹斗，但威势尽失，从气势汹汹到气急败坏，从“去鸭绿江边过圣诞节”到“被赶下大海不敢回”，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终于被志愿军打破。

　　步枪、炒面、薄衣，零下二三十度的高寒山区，昼伏夜出，武器装备极其落后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靠“气概”两字，硬生生把美军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压出了长津湖地区，压到了三八线以南。

　　《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一书，记载了惨烈的一幕：中国军人浑身挂满冰凌，还在顽强地冲锋。中国军人唯一的防冻措施，不过是用猪油和牛羊板油把脚糊住以防冻伤，他们展现了人类战争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勇气和意志力。数十万官兵在严寒下，徒步跋涉雪原冰河，穿越弹雨火海。

　　毛主席在致参加长津湖战役的二十军全体指战员的信中指出：志愿军九兵团将士始终在作战中保持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显示了超出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的勇敢精神和战斗力。二次战役东线战斗的胜利，我们把美帝国主义侵略军于鸭绿江边打回到三八线上，保障了朝鲜人民的生存，保护了祖国的安全。战斗的胜利说明我们是不可欺负的，侵略者的进攻是可以击退的。

　　气势之势，不外乎是人多势众——声音响，所谓声势；阵容大，所谓阵势；力道足，所谓强势，这些东西可以壮胆，也可以吓人，逞一时之强，但势不长久，势颓必败。

　　气概之概，来自于心底无私，襟怀坦荡，堂堂正正，英勇无畏；也来自于心里有爱，因而灵魂纯洁，信仰纯真，爱憎分明。正如《我的祖国》中所唱：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犲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这是孟子崇尚的浩然之气，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它不是身体的伟岸，不是拳头的强硬，不是语言的霸道，而是万人丛中取敌首级的无畏，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智慧，更是面对邪恶敢于抗争的勇气，是面对弱小被欺挺身而护、让每一个个体都有尊严的仁慈，是在自身陷入弹尽粮绝之境时，仍充满对温暖土地与和平阳光的向往，对美丽祖国的无比热爱。

　　这样一种来自于人格力量和人性光辉的气概，也会让敌人为之敬佩。美军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在从长津湖南撤的路上，向冻死在阵地上却仍保持攻击姿势的“冰雕连”勇士们敬军礼，无论真实还是虚构，都是气势败在气概面前的体现。

　　当今世界，总有气焰嚣张、仗势欺人者，而发自于内心与灵魂的浩然之气概，是对抗这一切的有力武器。这是长津湖战役中，志愿军勇士们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