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永耀”划时代 “点灯不费油”

　　潘玉毅 

　　说到宁波有电的历史，就不得不提一个人物——虞洽卿。

　　作为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人物，1914年年底，事业有成的虞洽卿在宁波成立电力公司，周仰山、孙衡甫、刘鸿生、戴瑞卿等一批经济实力强大的企业家纷纷响应，成立“商办宁波永耀电力股份有限公司”。之所以前面冠以“商办”二字，是为了防止被官僚资本掠夺而收归国有。

　　1915年2月6日，农历小年夜的前一天，永耀电力公司的发电厂建成发电。选择这样一个日子发电，电力公司的决策者们显然是有考量的。小年虽不是过年，但在民间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它是中国传统的祭灶日，有扫尘、祭灶等习俗，同时对新年的即将到来有预示作用。从某种角度来说，选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发电，也表达了“新时代即将到来”的深层含义。

　　一

　　永耀电力公司的发电厂在北门外北斗河畔。1914年刚建厂时，发电机容量只有50千瓦，只能点亮500只100瓦电灯。

　　冬天的天色暗得早。傍晚时分，夜幕悄悄降临，忙碌了一天的市民回到家中，陆陆续续地点上了煤油灯，开始生火做饭。这时，县前街、杨柳街、镇明路附近的一些商号民居里，突然齐刷刷地亮起了电灯。

　　因是电灯的光芒有别于煤油灯、蜡烛带来的光亮，故而吸引了大批居住于附近的市民前来围观。在今天看来，这些电灯发出的光只能用昏暗来形容，但在当时，却是“天赐焰火，如大光明”。正在用餐的人们连饭也不吃了，纷纷放下碗筷，从家里跑了出来，争相来见识“点灯不费油”的奇特场景。

　　然而，看过之后，好奇之心和赞叹之意虽有，真正有意愿装电灯的人却不多。那时候人们对于自然科学的知识是很匮乏的。放眼整个浙江，在宁波以前，只有杭州有发电企业，宁波虽有一条街名为“开明街”，人们的思想却没有那么开明。于大多数的市民而言，电是陌生事物；对于陌生的事物，人有一种天生的抗拒。他们不懂电为何物，四下里一打探，听说触电还会死人，似懂非懂之间，以讹传讹，对于安装电灯和用电的兴趣也就越发地淡了。

　　二

　　虞洽卿和永耀电力公司的筹办人，原以为借着小年夜前的契机，能够一炮打响，谁知看到的却是响应者寥寥的结果，失望的同时未免有些疑惑。他们派人前去街坊四邻处了解、寻求答案，得知原因之后，为了消除市民的顾虑，扩大用电业务，决定让技术员上门宣传用电常识。或许，论资排辈的话，这有可能是中国最早的“电力科普者”了。

　　科普，看似只有短短两个字，做起来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上，与文字的简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把新的知识和意识灌输给那些本不具备这些东西的人。每当有新事物、新观点出现时，人们总是会怀疑，怀疑它的作用，怀疑它的价值，怀疑它的正确性和可靠性，否则也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说了。

　　而且在江浙一带，民间有“魂灵”一说，譬如照相机出现时，迷信的人们就常说“不能拍照，相机快门一按，会把人的灵魂推出躯壳”。对于电灯，他们的态度同样如此，看戏一样看热闹可以，但要让他们在自己家里安装这样一个东西，他们是不接受的，甚至相当排斥。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背景下，进行电力知识的科普是何其的艰难。永耀电力公司的技术员第一次上门时，大多吃了“闭门羹”，通常才说了两句，话就被打断，后面的三四五六七八句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若是遇到客气一点的市民，寒暄过后，还能讲上三五分钟，完成一些简单的介绍；遇到不客气的，就直接被拒之门外。

　　三

　　技术员们深感懊恼，无数次想过要放弃，可是就此放弃的话，文明的推动也将戛然而止。虞洽卿亲自给技术员打气，让他们务必坚持，同时保持谦逊态度，并就如何让市民摆脱迷信的束缚、接受科学发动员工积极开动脑筋。

　　那时候没有电视，报纸所能抵达的受众也以“文化人”为主，思来想去，除了在报纸上刊登广告，街头摆摊宣传和挨家挨户上门做思想工作依然是理想的选择。自此，永耀电力公司的技术员们走上了一条漫长的“电力科普之路”。

　　好在过程虽然艰难，但结果是美好的。由于技术员的倾力宣传，电灯的应用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仅仅两年时间，很多家庭便用电灯取代了煤油灯。永耀电力公司输出去的电，覆盖面也越来越广。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用电范围只局限于电厂附近区域，主要作为江厦商业地带照明之用，那么到后来随着宁波近代工商业的快速发展，电力工业的发展受到刺激，供电范围进一步扩大，推动了一座城市的经济发展。

　　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爆发，南北交通线遭到破坏，永耀电力公司的燃煤来源困难，不得已改烧木柴，经营出现亏损，每况愈下。1941年宁波沦陷，材料配件、流动资金等因货币贬值亏耗殆尽，永耀电力公司遭受重大损失，苦苦支撑到抗战胜利，才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发展。

　　1949年5月宁波解放，此后的30余年间，永耀电力公司一直是宁波市的主力电源。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拥有百万千瓦机组的镇海发电厂建成，宁波发电厂（即前永耀电力公司）完成了历史使命，于1984年撤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