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采夫/文
《武侠》这部电影打着医学武侠的概念,但实际上更像一部亲情剧,或者叫杀手的自我救赎,武侠的成分不太浓。
《投名状》、《十月围城》、《武侠》可称为陈可辛的武侠三部曲,每一部都是一层境界,表达出导演对武侠的思考。《投名状》讲的是兄弟之义,这个路子接续的是“三国”“水浒”的传统,“乱我兄弟者,必杀之”,这是中国文化里的“侠义初步”。《十月围城》里有孟子道之所在,即虽千万人逆之吾往矣的刚勇精神,以及重诺轻死的《史记》传统,而且更进了一层,将家国天下的情怀融了进来,诠释了“侠之大者”的意境。到了《武侠》这里,就从外在进入了内省———生命意义的发问,对隐逸生活的追求,对弱小命运的匡扶。三部曲有内在的发展脉络,体现了陈可辛对武侠精神的思索过程。
影片让我心神激荡的,是甄子丹对娇妻弱子的拼死保护,甄子丹的义父对儿子的深爱与失望。武侠精神并非一定是像《七剑下天山》那样,一群侠客为了素不相识的村庄父老,基于侠义道的自我要求并辔下山,救村民于水火之间,或者像《飞狐外传》里的经典套路,胡斐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冤屈家庭,天南地北追杀南霸天。如甄子丹这样,为了自己的家庭,为了保护妻儿,与歹人殊死相搏,同样是武侠精神的一部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保村护家,这里面并无高下之分。在中华传统文化里,自己和他人,家和国,宗族和天下,本来就是一回事,只是不同的半径罢了。
陈可辛还将武侠精神给中西合璧了,在《武侠》里,更多装的是西方电影的酒,一个退休的老警察,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管他是官是匪,都同样战斗到底。《武侠》里的武侠,我看更贴近一种西方的骑士精神,以个体为大,捍卫自己的自由,而不是为组织牺牲自己。在骑士的宣言里,有“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这简直是为《武侠》量身定制的主题思想,西学为体,中学为用,这是香港电影人的独门暗器。
还有汤唯,不是影片里的,是汤唯现实中的“奇幻之旅”。从出道,到成名,到被封杀,到复出,在汤唯的艰难时世里,在一条顽强复出的路上,闪过众多熟悉或陌生的身影。观众表达他们的想念,媒体和影评人用笔呼吁汤唯归来,导演们为她制造着机会。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十月围城》?这场救援的接力,本身就可以拍成一部武侠电影。
我们能看到一条草灰蛇线,那就是众人对弱女子汤唯的扶危济困。被很多人鄙视的电影圈,因汤唯接上了古代中国的地气。大家都知道自己在抵抗什么,我以为一定有“侠”的精神在里面。侠义精神不仅记载在古代,也应该存活在当下。